【雲林】斗行散記

陪兒子南下,從學校宿舍搬到個人套房。
七月初時先整理了一番,這回還有些該添該換的順便處理。
房間挺寬敞的,雙人床、二張桌。東翻西找找不到一張紙可以寫討論的採購清單?
問崴哥:「你房裡別說書、連張紙都沒有嗎?」
「紙? 沒有這種東西。」
我忽然懷念起家家戶戶掛著日曆的年代,起碼我還能隨手撕張往昔來寫。

崴哥整天有活動無睱顧及我,我說你不用管我,書局我就可以待很久。
「書局? 沒有這種東西。」
怎麼會沒有,去年你帶我們第一次去吃飯,停車場的對面就有一家書局。

書局賣的文具比書多,找不到想買的新書也找不到好看的文具。
終於在小七發現有文具櫃,崴哥頭也不回地說:
「誰會在便利商店買文具?」
我啊…你阿母我本人就會。

這裡也有光南耶,跟台北、高雄一模模一樣樣,店就在火車站旁。
滿心喜悅地想說應該有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筆記本、便條紙任我選擇,結果…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誰會生產這種顏色的紙?誰!誰會把喜酒流水席的粉紅衛生紙裝訂拿來賣? 還覺得有人會買?

這驚嚇度不亞於我在斗六家樂福看到排排站脫光光的大青蛙,大的跟雞一樣,所以叫田雞是吧。鄉下超市果然不一樣。

崴哥帶我去吃飯,千交待萬交待要我別點太多。小吃店能吃得了多少呢? 結帳200元台北一杯咖啡的價錢,二個人都飽到不行。肉圓就不是我能控制,斗六的肉圓都二顆一起賣,沒有結伴的我只能一次生吞二顆;還有九宮格冰,吃完三格我就沒力了。於是來到夜市終於知所節制的在雞腳順長長排隊的人龍中一枝獨秀地說我沒有全都要,拎著小小一袋米血糕和豆干去找阿伯烤玉米,然後很豪氣地跟阿伯說我要特大的微辣。

「我今天吃到了燒番麥,心滿意足啊!」我說。
「燒番麥? 這是什麼東西?」崴哥回。

台北人到了鄉下,很多事情都不會,沒有斑馬線不會走、沒有人行道不會走、沒有停車位不會停、沒有垃圾分類不會丟。

第一個要適應的就是交通規則薄弱的存在。行人和各種車輛(各種喔!不是只有二輪的,四輪的也一樣)在路上任意穿梭,非常任性,愛怎麼走就怎麼走,機車扭個頭、汽車迴個轉就像隨時想到就隨時轉身那樣的輕鬆自在,開車騎車要注意的從來不只有前方,人和車根本會從四面八方不知何時冒出來。有些片刻的恍惚我覺得彷彿來到各憑本事殺出生路既錯綜又無礙的印度,雙黃線分隔車道是不存在的事實,禁止標誌高高掛在天上,沒有人會抬頭看。
「禁止迴轉? 沒有這種東西。」崴哥回。
神奇的是,警察局很多間,而且一間比一間大,但我在路上一台警車都沒見過。

崴哥把機車鑰匙留給我,讓我自行趴趴走。
我騎車到了舊邸廳,空曠清幽四處無人,怎麼我騎著騎著繞了建築物一圈沒看到可以停車的地方?機車沒有停車格,我完全不知道要停哪裡。
放眼望去恍然大悟,連人都沒有,到處都是我的停車場。

但是,我還是惶惶不安,往前騎了會兒有個公家機關,門前總算停了幾台車,我像迷途許多久終於見著村落人家那般開心,熄了火緊貼著旁車靠,正拔了鑰匙要離開時,看著四周好充裕的荒涼,忽然覺得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完全不需要貼著別人停車啊,這麼空曠愛怎麼停就怎麼停吧我。
「我今天找不到停車格完全不會停車耶。」我說。
「停車格? 沒有這種東西。」崴哥回。

鄉下其實很舒服,沒什麼人的地方都會勾起我走在日本鄉下的回憶,只是要忽略觸目可及的髒亂和垃圾,還有忽然有人經過時那不分男女老幼都會冒出幾句粗鄙的說話,我常常順著音源望去發現他們居然是對著幼兒說著那些刺耳的。也許日本人也會,只是我聽不懂。

雲林說是全台落雷最多的地方,這幾天稍微有些感受,每天下午不一定下雨,但轟隆隆的雷聲倒是沒少過。日頭快下山前出門散步是很舒服的事,從嘈雜的大馬路一轉進小路,喧囂瞬間沈靜,彎彎繞繞自由自在,從橙黃、燄紅走到靛藍、黯黑,夜深回航走回大路,逕自霸氣邁步在逆行車道上。

「我沒有辦法走騎樓或人行道,都得走在馬路上,好恐怖喔。」我說。
「人行道? 沒有這種東西。」崴哥回。
是的,鄉下的人行道不是堆滿了雜物就是長滿草,總之不是給人走的。

市中心有條沿溪的單車道,單車道下臨溪有條可容人併肩同行的長道感覺是要給人走的,不然怎會有引道往此,於是我順路前行,時不時溪中會有嗶嗶剥剥魚跳的水花綻放。不久雜草擋住了我的去向,試著躍過一區,再往前,雜草已成大叢林再也沒有可能穿越,但是尶尬了,這是一個回頭有點遠的位置,想了想,我直接爬石牆在夏日高溫下翻鐵欄杆而過,終於回到路面,望著應是城鎮清美的風景,卻總被忽略忽視而蔓草雜生的溪流,要這麼狼狽對待旅人嗎? 還是相信可以走下去的才是傻子。

「我今天去考察,你知道有條雲林溪貫穿斗六市中心嗎?」我說。
「雲林溪? 有這種東西嗎?」崴哥回。

終於…有些值得崴哥懷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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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藍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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