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忘了。
老爸可都還記得。
回高雄時開車載老爸去飛機場旁看飛機喝咖啡(喔,應該寫篇飛機場女孩,小港機場對我意義非凡。),GPS有著最新最近最快的路徑指引,二話不說,關掉了GPS。
我要走我還記得的路。
以前這兒是鳥不生蛋的地方,現在房子也是密集,交通更是便利,邊開邊嘆著怎麼跟印象中差這麼多時,老爸指著前方一區房子。
說:妳跟我來這兒蓋這房子的,妳記不記得?
是嗎?好像有這回事。
看著後照鏡裡的屋樓,老爸說:對啦,就是這兒。那年妳暑假,我帶妳來工地做頭路,一天給妳九百塊呢!
哇!廿年前的九百塊,很多啊!老爸一天才賺多少,居然就分我九百塊。
好開心啊,我一定是你親生的,不然怎麼會這麼疼我。
記不太得的我,慢慢地想起好像真有這麼一件事。
每天早上,老爸從冰箱拿出前一天老媽煮好凍好裝在保特瓶的紅茶,然後載我到工地去上工。
工人們抬模板,灌水泥,貼磁磚,我就在旁邊幫忙收拾提水打雜。
還記得老爸跟那些阿姨、伯伯說:她讀雄女的。
這樣的介紹,讓我很害羞,但又很想偷瞄老爸說這話時,有沒有藏著一絲驕傲的蛛跡。
老爸說:老家旁的戲院要拆了。
(喔,又可以寫一篇電影院女孩了,電影院對我意義非凡啊。)
據說,有一天,老爸拿著戲院的老相片,跟負責拆遷的人講了許多許多。
我在電影院長大的啊。
這家電影院剛蓋好時,我就天天來這裡報到了。
一樓有好大一區賣書的,我在那裡用我上課時間以外的極大值看書。
我就是在那裡看伊索寓言的。
每一篇都在挑戰鄉下孩子的心眼,這麼短的故事卻都會讓我想好久好久。
我的戲院…拆了。
那天帶著孩子們去吃飯時,附餐人人來了隻霜淇淋的餅乾筒,是自助式的,自己去裝。
小三太矮搆不到霜淇淋的拉桿,那就我來吧。
拿著甜筒,桿子一拉,手感就來了。
先填一點在筒裡打底,一點就好,不能填實,填實了筒很快會軟會漏。
然後往上一拉,沿著筒圍一圈一圈往上捲。
一圈一圈,忘了小三只有幾兩重,吃不了這麼多,趕忙停了手裡的冰塔,拉出一段漂亮的彎尾。
哇…
孩子們驚呼著。
哇…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原來就會的事,一輩子也不會忘。
那些年,媽媽在電影院販賣部趁著沒客人的空檔,一支又一支地練習著捲霜淇淋的技巧。
很可愛啊,她,很努力地練習著。
在旁邊看著的我,無聊時,也學她,捲一支來試試。
我都忘了。
我是這樣長大的。
孩子們,老媽我有練過的。
一手拉著桿,一手叉著腰,還有誰要吃啊?都拿來吧。